【启月】既往 番外五 灯花剔
心碎💔说不出的难过。
答应过的福利番外。
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厚爱。
这个番外,哈哈,其实有点不知所云、语无伦次。
既往 番外5 灯花剔
01
张启山十六七岁的时候循家族旧例外出“放野”,独行客一个,倒了大小明暗干湿斗若干,毫毛无损,因此另得赐一别字,曰:洞观。
进退疾徐,洞若观火。
这位洞观先生高瞻远瞩几十年,一辈子没看透的东西统共就几样,一只手数也数得过来。
天下事,杯中物,同眼前人。
他眼前这位从前的尹小姐,现在的张夫人,实实在在是个顶有意思、也顶难猜度的人。
张夫人的脾气,在外人看来应当是不好的。
一点点不顺意的小事情,抬柳眉竖杏眼,嘴皮子一翻,一刻钟内必定鸡飞狗跳。
但真有了大委屈,却又惯常紧紧闭住嘴巴,拿根小银簪子,百无聊赖去剔桌上的烛火。
她会给你看一副温言笑语,再日久天长、抽丝剥茧,悄无声息地挤出你所有的痛惜与不忍来。
张启山一早知道自己斗不过。
他觉得自己像山野虎狼,能穷凶极恶,却被根软绵绵、香喷喷的细链儿在脖颈上团团绕紧,一并死死扼住了咽喉要害。
一呼一吸,都握于他人股掌中。
要命。
这体验太新鲜,简直教他觉得惊喜。
也正因如此,在某些事情上,他常放纵自己失去控制。
他喜欢深入,爱听她呜咽求饶,讲不清的道理就做清楚,好似这样便能挣得一点主动,扳回一丝局面。
这不是平日的他,而更肖似他背脊上盘踞的那一只猛兽。
但这份快意按惯例又是持续不了多长时间的。
等将她拢在怀里擦额头上的汗珠,看她皱着眉雪雪呼痛时,他马上又痛悔不已。
到后来,他就想,算了。
斗不过就斗不过吧。
02
张夫人最近,和红二爷走得近。
这并不太寻常。
她从前,一向有些怕二月红。
“我怕瞧他的眼睛。”有回她同张大佛爷说起,拍着心口,似有余悸,“像个深潭,没什么活人气儿,盯着瞧一会儿,你便好似也是个死人了,再也活不转了。”
张启山知道她这是托词。
她其实是在内疚,甚至于不敢在二月红面前频繁出现。
“我活着,丫头却死了。我们能相守,他们却不行。”
“凭什么呢?对不对?”
“所以他是应当恨我的。”
“但他居然不恨我。”
“他不恨我,我就更觉得自己应该被恨。”
多么莫名其妙、又合乎逻辑的内疚。
但是现在,她好像忽然放开了这一切。
张启山每月有守备会议,会离开长沙几天。
这一次回来,张夫人不在家,去了红府。
到三更半,才由红府轿子抬着,姗姗迟来。
底下有人拨了轿帘,她焉焉地钻出来,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,看到他来门口接,颊上飞起层叠的红云,十分娇憨可爱。
“我去看了眼二爷。”她笑意盈盈地挽住他的手,声音不知道怎么,又渐渐轻了下去,“也陪丫头说了会儿话,她瞧见我,也不知道是高兴,还是不高兴。”
张启山没忍住,道:“多半是不高兴的,她喜静,你那么聒噪。”
张夫人难得没有反驳。
隔了一会儿,她才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不高兴也没办法,我得常去。”她说,“那地方啊,总得有那么个活人进出,沾点人儿气吧?”
03
后来张夫人就真的变成了红府的常客。
她坐着自家的汽车去,坐着红府的轿子回来,也不避忌,有时候一待,就是一整天。
张启山有回忍不住问:“待那么久,都在做什么呢?”
张夫人想了想,就一样样细细数给他听。
“我去了啊,就先喂池子里的鱼。那池子里有金鱼的,好大的金鱼,他养着,又不晓得喂。”
“然后就去看院子里的银杏树,叫人扫一遍院子,搬出桌子,再沏一壶茶。”
“啊,我还要陪丫头说话,不过是我一个人说,我说累了,就喝一口茶。一壶茶喝完,就是一天。”
“再有的时候,我就和二爷学戏。”
张启山问:“学什么戏?”
张夫人这时候往往已经很困倦了,也不愿意多答,就马马虎虎应道:“就是二爷自己写的一个折子嘛……”
说完压着嗓子,轻轻巧巧唱了那么半句:“是那含春照雪呀,灯花剔。”
尾音上挑,搔在人心口上。
于是接下来什么也不必说,正是夏夜绵绵酣战时。
04
有一天,张启山去了红府。
院子里静悄悄的,没人给他引路。
有两个人早早坐在院子里,喝茶说话。
张夫人今日着了一身鹅毛白,外覆狐毛大氅一件,红二爷今日恰巧也是素白一身,低着头,微笑地看着她。
如一幅画。
这画如一根尖刺,刺痛了张启山的眼睛。
红二爷似有察觉,抬起头来,瞧了他一眼。那死透的一泓清泉,不知什么时候,慢慢活泛了起来。
05
这一日后,张夫人好几天都没能出门。
张大佛爷似有无名火难言怒,他折起她的腰,像要撞断、揉碎。
张夫人也许知道这惩罚是怎么来的,也许不知道。
她不肯求饶,痛狠了也不哭,只知道抱住他,一下下地,轻轻抚摸他的头发,亲吻他的额头。
06
这年临冬,红二爷上了一次门,在客厅坐了坐。
两个男人照例喝酒说话,没显出什么异常。
喝了一会儿,红二爷说:“得亏你的小媳妇,将我整治得如同个活人了。这些日子我想了想,日子再怎么样,总是得要过下去的,你说是也不是?”
张启山不说话。
“你劝她别来了吧,就说我已经好全了。别的也没什么,她同我学了一出戏,还没学完。”红二爷又道,“学不完,也好。”
张启山问:“是什么戏?”
“就是那一折灯花剔呀。”红二爷笑了笑,忽然站了起来。
大雪漫天,他从袖子里拿了一根木簪,在外面院子里,轻轻旋身动了起来。
那像是舞,却是刺,脚步腾转间,动作是轻柔的、曼妙的,却又是危险的。
不论是对敌人,还是对自己。
张启山沉下了脸。
寻常武艺,为的是克敌制胜。
从未像这样,一心求死。
“她央我教的,我便教了。”二月红罢了手,在雪地里转过头来,定定地看着张启山,“你看,她比你聪明,也比你想得更长远。”
07
也是那么个平常的下午,平常的一次谈话。
张夫人忽然就抬起头来,轻声问:“若有一天我被人制住了,不能反抗,有什么办法,能杀死我自己?”
二月红说:“有。”
张夫人笑着说:“你能不能教我?”
二月红想说不。
但是他没有说。
08
张夫人累得睡着了。
她那支总是拿在手上剔着烛光玩儿的银簪,被张启山找出来,偷偷藏去了抽屉底层。
张启山在床上躺下来,将她光luo的、小小的身子一折,密密实实地环抱住。
他有些绝望地低下头,将自己再度没入她的体内。
心里想:我得把她送走。
哪儿都好,我得把她送走。
09
红二爷回了府,关上了卧房的门。
雪光映着灯光。
他喝口茶。
一拍案,韵轻起。
“是时移事往江山易,或含春照雪灯花剔,
都归烟尘里,
长相思,休相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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